青春已老,真情依然
講義雜誌 阿苦/台北聯合報(劉淑儀繪圖) 2006/10/30

岳父認為今生最重要的責任,就是扛起妻子所有的煩憂




岳父個性剛毅嚴肅,直到七年前岳母的腎臟發現問題,必須開始洗腎後,我才了解他那不苟言笑的面容之下,竟是一顆拙於言語卻柔軟情深的心。


記得岳母當時情緒非常低落,但岳父臉上反倒不見一絲憂慮,只是過了幾天,他迅速結束待遇優厚的公務員生涯,當時告訴大家的理由是想過清閒的日子。


後來我才明瞭,其實從知道岳母要洗腎的那一刻起,他就已經了解,今生最重要的責任就是扛起她所有的煩憂,停止大男人的一切,就職生命中另一個工作——終極保鑣兼生涯接送。

這工作全年無休、風雨無阻,不能退休、沒有津貼,除了無聊粗重的家事,還有每周一三五的四點半準時接送,帶「不會坐車的她」到醫院洗腎。


當時快七十歲的岳父得強記各種藥劑和量測名詞,身上永遠背著小包包,裝滿多種醫療必備物品;為了要補血強化體質,上針前要四處張羅各種不同口味的晚餐,上針後更要全神貫注,隨時監控儀器上的各種數字四個小時,不容許任何一點差池。


這些年來,她手上的血管奇蹟式地依然柔軟,因為每個洗腎完的長夜,總有一雙無悔又溫暖的手,為她拚命努力按摩。


為了強化她不想動又日漸消瘦的雙腿,每個星期六的清晨,公園外圍紅磚道上,總看得到他催著她快步健走的身影。


岳父幾十年來從不踏入菜場,但為了愛烹飪、採購的岳母,周日的菜市場,總看他又提又背好大一堆的菜,穩定地站在滿臉微笑、盡情採買的岳母後頭。


從來克勤克儉,一天花不到一百元的岳父,面對昂貴的洗腎友出國旅遊團,沒見他皺過一次眉頭;SARS來臨時,所有人都視上醫院為畏途,他依然全副武裝、生死同舟,準時坐在病房門口,戴著口罩守候摯愛。


為了岳母,看病的錢、走路的腳、買藥的手……岳父從來沒有遲疑或退縮。


沒有休假沒有薪水,不願休息不能生病,不忍換手不願換班,多少個深夜街頭,常看到一前一後的寂寥身影,快步走在清冷的敦化南路上。


沒有聽他說過一句深情的「我愛你」,沒有見過他們甜蜜地手牽手,但是那份講不出的情、化不開的愛,處處在對天訴說吶喊:「你是我的一切,我要永遠陪你健康地走下去。」


執子之手,與子偕老,是多少有情人的誓言;山盟海誓,地老天荒,又堅定了多少情人甜蜜的淚水;只是當時空流轉,紅顏不再,青春已老,這份情,可曾繼續留下來,還是隨著歲月而輕輕飄逝,變薄變淡?


岳母單純地沒有存過一點私房錢,但總放心買下任何想買的東西,因為背後總有一個聲音告訴她:「只要你喜歡,沒什麼不可以。」


他們最快樂的約會,只是在醫院地下室的一頓簡單快餐,最歡喜的場景只是在陽台一起摘下成熟的辣椒和番茄,最動人的情話只是吃完她煮的菜、大口喝完她泡的茶,再稱讚魚煎得很好;一切這麼簡單、這麼平凡。


看著岳父、岳母的深情,我有著深深的感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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